□劉匯淵
2014年6月22日,第38屆世界遺產大會審議并批準通過“絲綢之路:起始段和天山廊道的路網”世界遺產名錄申請報告。這一首例跨國合作、成功申遺的項目,涉及3個國家共33個申遺點。在這些申遺點中,唯一的一處道路遺跡就是崤函古道石壕段遺址。
石壕段遺址位于陜州區硤石鄉車壕村西南約2000米處的金銀山麓,現存古道長約150米,路面寬3米至6米,車轍寬約1.06米,轍痕深0.05米至0.3米不等,呈西北—東南走向。轍痕系車輪在原自然石灰石質山坡上長期碾軋而成,印痕清晰。除轍痕外,局部尚留有人工鋼釬鑿刻的痕跡。這些文字比較客觀準確,學術性特點也很明顯,只是少了一些溫度。讓我們且稍微放慢匆匆的步履,去感受一下歷史深處的回響吧。
“長安城東洛陽道,車輪不息塵浩浩。”作為東至洛陽、西達長安的交通要道,崤函古道上昔時車轔馬蕭的繁忙場景應該是不言而喻的。至于究竟有多少商賈、學子、僧侶、士兵曾在這條路上往來穿行,怕是永遠也說不清楚了。但俯身去撫摸那連綿起伏的車轍和深淺不一的馬蹄印,《禮記》中“車同軌,書同文”的語句便立馬浮現在腦海。這種印痕在一般的道路上無法保存下來,但這段石質的路面恰恰完成了這樣的使命。中華文明傳承中的“大一統”強大基因,就以這種特定方式,在崤函古道上無聲地展示著。與之相關聯的還有其他事情,比如彼時交通指揮系統應該也是很發達的,因為展現在我們眼前的只是一條仄仄的主車道,如何解決會車與擁堵問題,老祖宗們也許有自己獨到的好辦法。
“九里山前古戰場,牧童拾得舊刀槍。”若是說起對歷史上各類戰爭與戰斗的親歷和見證,崤函古道恐怕也是首屈一指的。根據學者統計,發生在函谷關和潼關的重要戰爭,有歷史記載的就有50余次,這些戰爭年代或遠或近、規;虼蠡蛐,有的甚至直接影響或改變了當時的政治與軍事格局。比如上了中學語文課本、為大家所耳熟能詳的《崤之戰》,就是其中代表性的史實。除此之外,在“安史之亂”中顛沛流離的詩圣杜甫,也是在這個地方寫下了傳頌千古的《石壕吏》,那對老夫婦深夜的啜泣聲,穿越千年的歷史時空,至今還震撼著人們的心靈。反觀歷史,我們不能忘記戰爭的血腥與殘酷,對比彼時百姓水深火熱中的苦苦掙扎,我們難道不應該更加珍惜此時的歲月靜好嗎?
如果把視野再放遠一點,我們一定會發現道路譜系中的一幫“晚輩”們,在當下還如影隨形地陪伴著崤函古道這位“先輩”。它們是隴海鐵路、310國道、連霍高速、鄭西高鐵,它們之間離得很近,近到可以相互守望。盡管形態各異,卻依然承擔與賡續著基本相同的社會使命。北京大學唐曉峰教授在他的一本著作中寫道:“太行、秦嶺兩大山系在中原對接,其間為函谷隘道,是中華的咽喉。”看到此處我恍然大悟,幾千年間各類要道之所以在此收束集聚,道理就在這“咽喉”二字上。于是就更加為先祖們的大智慧而嘆服,在測量工具和生產工具那樣簡陋的條件下,他們所探索出的這條通道,時至今日仍然是道路基址的不二選擇!
環視石壕段遺址的四周,這是一個馬鞍形的地貌特征。古道在谷底,兩邊則是漸漸隆起的山坡,上面遍布著犖確的石頭。在石頭與石頭之間,又長著一些疏落參差的野草,看上去很有些荒蕪的感覺。然而在這樣平鋪直敘的背景中,你一定會發現長在古道邊石頭罅隙中那唯一一棵倔強的榆樹。它大約有碗口粗細,樹皮粗糙而皴裂,樹冠也不大,葉子甚至還有些憔悴。不過對比它生存環境的艱難與惡劣,我們實在應該對它表達深深的敬意。特意為它著筆,是源于《周制》中“列樹以表道”一語的提醒,這個傳統人們直到今天還在堅持著。這棵榆樹也許只是巧合長在了這里,而且樹齡也不算很長,但我依然固執地認為,這是冥冥中對古道的一份致敬。
著名考古學家安家瑤教授實地查看石壕段遺跡時曾說:“這才是‘絲綢之路’原汁原味‘路’的痕跡,是一處絕無僅有的‘路’的實物標本。”
用自己的腳去丈量一下這不長的一段道路,也許會體味到一種別樣的心路歷程。
( 編輯:ljx ) |
那一段道路
來源: 發布日期:2021-07-14 打印
